對一些陌生城市的奇怪想法,當然是那些沒有去過的地方。比如,武漢這座城市,許多年前,我是沒有去過的。有過一次機會,由于某個變數,戛然止步。那年,19歲,一個少年,內心狂熱地對外面世界向往。往后的某個深夜,我在上海老北站候車,看到旁邊有去漢口的車,就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,那是一個離我很遠的地方,一列火車,徐徐地,吐著白煙,就這樣,繞來繞去,沿著一只布口袋,一節一節往里鉆,往一個門內鉆,而門內則是漢口,那里鼎沸著市井和人聲。 武漢有船,每天往返上海與漢口之間。船在長江上,從我的家鄉一個叫作高港的碼頭飄然經過,往上海是順水,往漢口是溯水。溯水的船比順水的船航行緩慢。這一點,正如我在某篇文章中所寫的,“中國許多地方,一座城市與另一座城市的距離,往往是上下游的關系。” 至于,為什么漢口留給我的一列火車,往一扇門內駛去的奇怪意象?我不知道。 沒有去過的地方,望梅止渴,覺得就應該是這樣。直到20年后,當我真的來到這座城,碰巧的是,終點站就是漢口。抵達時,已是子夜,街頭細雨蒙蒙,和一個朋友找到吉祥街,坐在窄窄街道,小餐館擺于露天椅子上,旁邊有人在唱黃梅戲,看著眼前這座熟悉又陌生的江城,我知道,這是坐在“門”內了,武漢這座碼頭,多元文化的包容,充滿人間煙火味。門內,曾住過教授易中天,現在還住著作家池莉。 包頭這座城市,總覺得是一個蒙古女子用紗巾包裹頭臉。我怎么會對包頭,一座離我很遙遠的草原城市,有這樣一個奇怪的想法?是緣于我的一位鄰居,年輕時去北方闖蕩,在鐵路上工作。他回來時說,北方好啊,包頭產煤,冬天室內暖洋洋的,不像老家,幾塊蜂窩煤還要憑票供應,冬天濕冷得要命。 那時,我很奇怪,零下二十幾攝氏度難道還比零下三攝氏度讓人覺得溫暖?直到長大后,才明白,他在得意地撩起厚實的羔羊皮襖時,是在得意地向鄉鄰炫耀,炫耀他所生活著的這樣一座城市;炫耀自己當初離鄉背井,到遠方去打拼,是一種多么明智的選擇啊。真的,一個人,不可能永遠留在他所出生的地方,他童年和少年的城市。 我沒有去過濟南之前,讀《老殘游記》《水滸》,武大郎賣炊餅,總覺得山東是一只大饅頭。第一次到濟南,聽到站臺上有人在叫賣饅頭,才覺得山東是真的到了。出了車站,在街角處,看到好多人在買饅頭,空氣干冷,不像長江邊上般濕冷。等到第二次去時,再也聽不到叫賣饅頭的聲音,感覺山東和別處一樣了。從此,濟南這座城市,在我的記憶中,少一只饅頭。 對陌生城市的奇怪想法,大多是精神上的。有時,與人、冷暖和食物有關。 >>>更多美文:生活隨筆
- Oct 20 Sun 2024 11:21
為何要那么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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